岩崎老师死了。
我在警局的笔录室内接受调查。
岩崎老师全名岩崎绘理,是私立羽翼学园高中部一年三班的日语外教、私立羽翼学园绘画研究社的顾问老师兼模特,一头乌黑的直发长至腰际,带着一副宽边黑色眼镜,拥有一双修长白皙的美腿和一对傲人罩杯的**,在学园男生中拥有不小的人气。
我是私立羽翼学园高中部一年三班的普通学生、私立羽翼学园绘画研究社的社员。不得不承认,我加入绘画研究社有一部分原因便是被岩崎老师的魅力所吸引。而且,我听说绘画研究社有很多妹子,抱着侥幸的心态,我幻想能有一个妹子来结束我孤单的人生……虽然这个愿望看上去似乎很难……
私立羽翼学园坐落于市郊,大概有二十个足球场那么大,内设小学部、初中部和高中部,是十几年前创立的的一所民办学校,吸引了本省广大外籍人士子女入学,让校园俨然成为一个小小的国际社会,这也成为学校最大的特色。在这所学校里,你能看见各种各样肤色的人,听见各种各样的语言,品尝各种各样的异国美食,体验各种各样的异域风情。
本来嘛,像我这种本地人,上个普通的高中就行了,完全没有必要花上巨额学费来这里。但是在我填入学志愿时,我的青梅竹马——如果她可以被称为青梅竹马的话——执意要来这里上学。
“我将来可是准备出国的!”她一脸“伟大的梦想在前方等待着我”的表情说,“所以我现在就得要适应和外国人相处。再说,小枫也决定去那里了,我才不要和他分开呢!”
她说的“小枫”是她喜欢的男生,至于对方喜不喜欢她……两人都已经拥抱接吻过了,这不是很明显的答案么?
而且,最让我感到无法接受的是,两家的家长居然还认同了他们!明明当时只是个初中生!
现在的社会是怎么了?难道是剩男剩女太多所以要从娃娃抓起么?我除了做一个悲伤和惊呆的表情,已经无法吐槽了。
“既然我要去那里,你也一起来吧,”她对我说,“毕竟从小就是我照顾你,没了我在身边,我都不知道你还能活下去么……”
喂喂喂这话也太夸张了吧?没错,从小因为父母遭遇意外事故身亡,我不得不一个人住,小我一岁的她身为邻居,主动负责起照顾我。不过,我难道是刚出生的婴儿么?一个人就什么都做不了了么?
但我什么都没说,只是默默地在升学志愿里写下和她相同的学校。
我坐在警局的笔录室内,隔着长桌,一名年轻的梳着单马尾、额前斜搭着刘海、穿着制服、体型偏娇小的女警和我相对而坐。长桌上的镜子中映出一个普通的面孔:微微蓬乱的黑发、戴着灰边的近视眼镜、稍显稚嫩的脸庞、在有些人眼里可能略感猥琐的神情、一双好像对什么事情都不在意的眼睛。是的,这就是我,这张脸,加上一米六大概还差一点的身高,怎么看怎么觉得是“注定孤独一生”的节奏。
“我们来核对一下你的信息,”女警开口了,“易天辙,男,17岁,私立羽翼学园高中部一年三班,没错么?”
我点点头,说:“没错。”
“关于岩崎绘理老师的死亡,你知道些什么吗?”女警问。
虽然是问句,但我听上去像肯定句。
今早,学校的清洁工在打扫绘画研究社活动部的时候,意外发现岩崎老师的尸体。绘画研究社的活动部室位于学校后方预定今年内拆除的旧校舍的顶层,因为暂时找不到代替的场所,所以绘画研究社成为唯一还在旧校舍内活动的社团。当时,岩崎老师躺在部室中央的大方桌上,双手伸开,整个人呈一个“大”字形,一滩鲜血从她身下流出来,淅淅沥沥地滴落到地面上,汇成一汪小小的血池。岩崎老师的死因是天花板意外塌陷,里面的钢筋刺穿了她的腹部,将她钉在桌上,那副场面,看上去就像是什么黑魔法的血祭仪式一般。
“我……我一个普通学生,能知道什么?”我说。
“有人说,前天看见你和岩崎老师在一起产生了激烈的争执,”女警说,“那是怎么回事?”
前两天?难道是那件事?
“啊?没什么啊,”我说,“我们对绘画技法有些不同见解就是了。警察姐姐,你不会因此怀疑我含恨杀人吧?”
“就算你有这个想法,这手法也太夸张了点吧?”女警挥挥手说,“但是你确实有值得怀疑的地方,我们得到了这样东西。”
女警拍拍手,她身边的同伴递过来一个塑料袋。女警将塑料袋里的东西展现到我面前,我顿时觉得内心一跳,忽如其来的震惊让我差点滑下椅子。
“这……是……什么?”我胆战心惊地问。
“你画的画啊,别告诉我你认不出。”女警说。
我当然知道,就是因为这幅画,我才会和岩崎老师起争执的。画中,岩崎老师的死亡现场被完美再现,细致到窗帘的扬起角度、血流的弯曲方向、甚至衣服的一个褶皱。这是我前两天画出来的。那时,我不知道发生了什么,意识一片混乱,等我清醒过来时,就发现这幅画立在我面前的画板上。
我急急忙忙地将这幅画呈现给岩崎老师看,得到的是她惊恐中带着厌恶的目光。
“再怎么说,这种恶作剧也太过分了!”岩崎老师训斥我道。
“老师,相信我,你有危险啊。”我说。
“危言耸听!”岩崎老师白了我一眼,然后转身走开。
事实证明,我没有错。
此时,这幅画再次出现在我的面前,我左右张望,内心中衡量着是该忽悠过去还是如实交代。最终,我叹了一口气,轻轻点头。
“对,是我画的,”我说,“但我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画出来。”
“当时的事情,你一点都不记得了?”女警问道。
我该怎么说呢?我看到一幕死亡的画面出现在我的眼前,像是解剖教学电影那般详细入微,然后我不由自主地将它画了下来?如果我这么说的话,等待我的只有两种结果:
一、女警把医生叫来给我做精神鉴定,然后把我送进精神病院。
二、女警直接打电话叫人把我拉进精神病院。
不管是哪种结果,看上去都没有差别,对我来说都是糟糕至极。
“真不记得了,”我说,“当时有点迷迷糊糊的。”
女警看了我一会,然后说:“嘛,我们取证过了,死者死亡时你有充分的不在场证明,光凭这幅画也不能做出任何指控。好了,没事了,回去路上小心点。”
我起身,鞠躬,说:“谢谢。”
当我准备离开时,大脑中忽然一片空白,那种感觉像是电脑重启前关机的那一瞬间。紧接着,大量画面投影到我的眼前。我看见了一条马路、一辆警车和一辆黑色本田雅阁撞在一起、一群乌鸦从天空飞过。然后,警车爆炸,火焰冲天,火光中一个人形若隐若现,看不出是男是女。
“你……这是什么!”女警的声音在我耳边炸起。
一连串诡异的画面“咻”地一下消失了,我发觉自己站在笔录室内,手里拿着圆珠笔,桌子上用简洁的线条画出一辆爆炸瞬间的汽车,车头牌照内醒目地写着“警”字,让人明白这是一辆警车。
“这个牌照……”女警惊恐地退了两步,“不是我的车么?”
“嗨,澪姐,借你的车用一下啊,”有人开门,探头进来说,“我的车还在维修呢。”
“呃……好……你小心一点……”女警说。
“真的没问题么?”我大声说,“这、这辆车会出事的!”
“哪、哪有那么邪门?”女警擦掉头上的冷汗,说,“好了好了,小孩子就快回家去吧!”
明明你也比我大不了多少的样子,有资格喊我小孩子么?
我带着些许的不安,离开了笔录室。
走出警局,还没两步路,有人从身后追了上来。
“天辙,那些人没对你做什么吧?”
这是一名少女,穿着私立羽翼学园黑色西装上衣加灰色格子短裙的校服,一双白色的长筒袜将双腿裹在其中,提着红色的书包,长发在脑后编成三股麻花辫,像三叉戟一般搭在背上。她的脸上写满关切,看上去在担心我被刑讯逼供什么的……
“没事,这不是让我回来了么,”我说,“倒是你,怎么一个人?”
这位乳量适中的少女便是和我同班并一直照顾我的邻居夏侯绯,拥有一个挺不常见的复姓。
“小枫?他还有社团活动,我就先走了。”夏侯绯说,“我听说你被警察带走了,很担心呢,到底是为什么啊?难道他们认为你是凶手?”
“没事,”我说,“只是找我了解下情况罢了,毕竟我跟岩崎老师接触较多啊。”
夏侯绯打量了我几眼,然后说:“嘛,没事就好。”
我们走在路上,聊了聊岩崎老师,对她的意外身亡我们都还没从震惊中回过神来。就在昨天,她还是一个活蹦乱跳的人,可是今天就变成了一具冷冰冰的尸体。生命这东西,总是以意想不到的方式在无法预知的时间悄悄离开,让人流几滴眼泪,再感叹一句世间无常。
无法预知的时间?这不对吧?
我忽然意识到,岩崎老师的死被我准确地预知到了。如果说,我所预知的画面一定会成为现实的话……
我想到笔录室内的那幅画。
难道说……
就在这时,前方出现了骚动。路人纷纷围了过去,很快堵住了马路。我和夏侯绯对视一眼,跟着别人跑了过去。然后,我就看到了似曾相识的画面:
一条马路中央,一辆警车和一辆黑色本田雅阁撞在一起,两辆车相撞的部位严重变形。天空中,一群乌鸦飞过,像是冥界的使徒,准备将新鲜收割的灵魂献祭给冥界的君主。
如果我的预知没错的话,那么接下来就应该是……
“大家散开!有汽油味!”有人喊道。
仿佛受惊的鱼群,原本聚在一起的路人四散逃开。在人群散去后没过一秒钟,一声巨响轰然而起,警车被冒出烈焰吞噬,火光中一个不辨男女的人形一动不动。
这、这是怎么回事?眼前的场面和画中一模一样,就像是重播的电影一般。岩崎老师那会儿也是,为什么会发生这种事?我、我难道可以预知死亡么?
“天辙,你怎么了?”夏侯绯一脸担忧,“你脸色不太妙啊,有哪里不舒服么?”
“哪里?”我机械地转过头,“没、没、没事。”
“你语调有点不自然啊,”夏侯绯说,“你真的没事?”
“没,”我说,“这种热闹没什么好看的,快回家吧。”
说完这话,我便急匆匆地走开,夏侯绯只好一路小跑跟在我的后面。我也不知道为什么,直觉告诉我得尽快离开现场,不然的话会有很麻烦的事情。
夏侯绯一边“啊哈啊哈”地喘着气,一边问:“天辙,你走慢点行么……”
我不知道自己是如何到家的,一路上我的大脑都有些浑浑噩噩。我一到家便钻进自己的卧室,直挺挺地趴到床上,闭上眼睛,竭力忘记刚才看到的景象。
这一切都是巧合,这一切都是巧合!
我不停地催眠着自己。
一片黑暗之中,三三两两的光点像萤火虫般亮起,光点越来越多,随即连成一片。在我的眼前,一副画面由朦胧渐至清晰。我看见一个非常昏暗的房间,轮廓看上去有点眼熟。两个人像做贼一般溜进来,其中一人打开手电筒,我才看清那是一名少年和一名少女。少年留着长长的刘海,面容眼光俊朗,穿着一套耐克的篮球球衣和一双乔丹的低帮篮球鞋;少女的头发染成了紫色,梳着双马尾发型,眼神冷艳,面无表情,穿着白衣红短裤的运动装,左腿穿着黑色的长筒袜,右腿穿着黑色的短袜。这两人接着手电光,在房间内环视一圈,似乎在找什么东西。
咦,等等,房间中央用白色线条组成人形的方桌,塌陷了的天花板,这不是岩崎老师意外身亡的现场么?这不是我们绘画研究社的活动部室么!这两人,晚上跑到这里来干什么?
话说,那个男的,总觉得有点眼熟……啊,我想起来了,这不是夏侯绯的男友么?
如果一个女孩子长年累月地照顾你,若说对她没有一点感情,连我自己都不相信。所以,当我第一次听说夏侯绯交到男友时,内心感到十分的失落,继而失落变成了愤恨,恨不得将那人暴打一顿然后塞进下水道里去。或许正是出于这种排斥心理,我刻意避开那位男友君,只在很久前见过他一两面。那人怎么说呢,简直就是我的对立面,如果我是注定孤独一生的话,他就是天生人生赢家的相。看见夏侯绯和他在一起的笑脸,我感到无可奈何,只能默默转身离开,然后缩在哪个角落蹲在地上画圈圈。
不过,这都是过去的事了,现在的我算是看开了。有时候,什么期待都没有,反而会活得很自在很快活,因为从最开始就没有期待,所以不存在失望。
只是这种自在,偶尔让人感到淡淡的悲哀。
我拉回心思,只见两人在房间内东摸摸西看看,然后互相讨论起来。
“看不出异常啊,”少年说,“部长啊,我们回去吧啊,这是浪费时间啊。”
“不,以我的直觉,这绝对不是意外身亡!”少女理直气壮地说。
“可是部长啊,塌陷的天花板周围完全没有人为痕迹啊。”少年说,“再说这栋旧校舍就是因为年久失修才预定拆除啊,天花板会塌陷也是在情理之中啊。”
“何枫,你果然还是太嫩了,”少女说,“你忘了么?那根钢筋是垂直角度插入岩崎老师的腹部的。”
“于是这又说明了什么啊?”名叫何枫的少年说,看来句尾的“啊”是他的口癖。
“这说明,事发前,岩崎老师就是躺在桌子上的,”少女说,“为什么一大早岩崎老师就会躺在这里呢?”
“为……什么啊?”何枫摸摸脑袋,一脸困惑,“也许只是早上没睡够补个觉啊。”
“才才才不可能!”少女像是捉急了,一脸不爽的表情跺着脚说,“何枫,我们可是推理社,推理社不需要这种毫无技术含量的解释!”
“可是部长啊,”何枫说,“这种解释更合乎逻辑啊,部长你又是怎么想的啊?”
“有两种可能,”少女恢复“高贵冷艳冰川系美少女”的神态,说,“一是岩崎老师被人下药了;二是她已经死了,然后尸体被放在那里。”
“不会啊,”何枫说,“我托人问过了啊,法医没有在尸体内检测出药物啊,而且死亡时间表明她就是被钢筋刺死的啊。”
少女的脸在手电光的照耀中变黑了,她嘴角抽搐着,像是一个被人抢走糖果的孩子。随后,她赌气地把手电筒往地上一砸,掩着面跑出了房间。
“你这个家伙,完全不懂推理社的精神,你还是退社吧,笨蛋!”少女高喊着,身影消失在远处。
何枫无奈地耸耸肩,捡起手电,拍拍灰,准备离开。他照了一下墙上的时钟,时针在七,分针在三十,很明显是七点三十分。就在这时,他想起了什么,掏出了手机。他按了几个键,把手机放在耳边,然后眉头皱了起来。
我猜是信号不好吧。
他无意识地走到窗边,将头微微探出,然后脸上露出了微笑。
“妈妈啊,”他说,“不好意思啊,社团活动到现在结束啊,我现在就回家啊。”
他说完这话,放下手机,准备转身离开。就在这时,空中传来一阵风声。他好奇地又将身体探出去一点,扭过头仰望上方,凝视夜空,在他看不见的地方,有什么东西发出低沉的尖鸣。尖鸣声越来越刺耳,天空中出现了一道火光。何枫不知道那是什么东西,眯起眼睛仔细观看,但只能看见一团火光。
他又看了一会,那东西……好像在朝自己飞来?
等何枫意识到这点时,已经来不及了。那东西以不可思议地速度,切入何枫的前颈,从他的后颈切出,然后带着一线鲜血坠入地面。何枫圆睁着双眼,像是看到了什么超出常理的事物,身体一动不动。一秒之后,何枫颈部慢慢出现了一圈血线,然后整个头颅脱离了身体,像足球一般自由落体,砸到地面上,一滩放射形的血迹应声而成。而他那副失去头颅的躯体,无力地搭在窗台上,大股大股地血泉从颈腔中涌出,沿着外墙奔流而下。
“不————————”我尖叫着,从椅子上跳起来。
我这才发现自己不知不觉中,由床上移动到了书桌前。书桌上摊着一本每个学校中都能见到的十六开美术作业本,纸上画着一副惨烈的画面:一个探出窗户的少年的颈部被什么东西刺穿,四周点点滴滴溅射在空中的鲜血像清晨树叶上的露珠。
这……我后知后觉地意识到自己颤抖的手还握着笔。我放下笔,双手握在一起,深呼吸,慢慢平复自己的心情。很明显,我又做出了一通死亡预告,这回的主角是夏侯绯的男友何枫。等等,我记得在刚才的预知中,我看到了时间,是七点三十分。
我立刻看钟,现在是六点四十五,离何枫的死亡时间只剩下四十五分钟。
有些事情,我需要验证一下,毕竟我没接触过何枫。
我拨通了夏侯绯的电话。
“天辙?”夏侯绯说,“什么事?”
“你知道你的男友参加的是什么社团么?”我问。我记得夏侯绯说过,她男友因为参加社团活动,所以她提前走了。
“推理社啊,”夏侯绯说,“小枫从小就喜欢看推理小说的。”
果然是他么……我说:“能不能把他的电话给我?”
夏侯绯犹豫了一会,还是给了我一个号码。
我立刻打了过去,许久,才有人接电话。
“听我说,”我急促地说,时间过去了五分钟,“你现在很危险。”
就算能预知到结果那又如何?提示您:看后求收藏(卧龙小说网http://www.wolongxs.com),接着再看更方便。
好书推荐:《我与女鬼H生活》、《抓到你啦》、《这个QQ群绝逼有毒》、《美人皮包骨》、《重生末世:空间屯粮养崽崽》、《灵境行者》、